（1）

你听没听过，世界上有一种鸟叫无脚鸟，它一直飞呀飞的，飞得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可以下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资料图片)

（2）

这就是张国荣，孤傲、任性，不肯堕入凡间，只肯在死的时候才停下来。

而《阿飞正传》的正演，正是张国荣。他在电影中的名字恰好就叫：飞仔。

他在电影中被舞女所养，舞女视他为到老后的一个依靠。而他用养母人老珠黄强颜欢笑赚来的钱为所欲为，纵情欢乐。“你养我，不就是你老了卖不动了，让我给你养老么？”，他恶狠狠地对养母说。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远去菲律宾寻找自己传说中贵族的生母。但生母并未认他，因为生母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婚姻。人说爱情属于精神的，所以它充满幻想；而肉体属于物质的，所以它充满欲望；而婚姻却是属于社会的，所以它夹杂了许多利益的考量。

我想起了一部80年代日本电影：《人证》。那是一个大时代：美军驻扎日本，一个日本女人和一个美国黑人军人生了一个孩子。后来美军撤离日本，黑人带走了儿子，日本女人却因为没有婚姻关系而不能同行前往美国只能被留在日本。若干年后，这个黑人孩子又回来寻找自己的日本生母，生母已经有了自己安定的家庭和生活，她怕她的黑人孩子会破坏她的稳定的日子，所以用刀子捅进了她孩子的肚子。

随即，歌声响起，这就是著名的《草帽之歌》：

妈妈，你可曾记得你送给我那顶草帽？

很久以前我失落了它

它飘摇着坠入了那雾积的峡谷。

妈妈，那顶旧草帽是我唯一珍爱的无价之宝。

但我们已经失去，没有人再能找回来，就像是你给我的生命。

妈妈，那不是死，那是爱。

其实，张国荣何尝不就是电影里的阿飞呢？

张国荣，1956年出生，排行老十，为家中庶子，母亲为姨娘。要知道，香港是1971年才正式取消大清律例。张国荣的父亲为香港知名的洋装定制企业老板，就连马龙白兰度都去香港找他父亲定制西服。他的母亲为了拴住他的父亲不让他父亲到处招花惹蝶，所以他的母亲一直跟着父亲住在工厂里，而把张国荣从小放在家里，由佣人六姐伺候长大。所以即使后来张国荣出了名有了钱买了自己的楼，他母亲到他家上卫生间还要小心翼翼问张国荣是否可以用一下他的卫生间。

他看她陌生，如电影中阿飞看他的舞女养母。她也看他陌生。

最亲的人反而是六姐。

1991年，六姐去世（下图为张国荣和六姐的合照）。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冷暖哪可休

回头多少个秋

寻遍了却偏失去

未盼却在手

我也想起了这首歌的歌者：陈百强。他也同为庶子，他和张国荣因1980年一起演电影《喝彩》而成为好友，和钟保罗三人合称“中环三太子”。陈百强的家庭也和张国荣非常相似，他的父亲是中环金宝洋表的创立人。

1991年，何超琼受家族压力与许晋亨两大家族利益联姻。1992年，陈百强因用酒服安眠药过度昏迷被送进医院。1993年陈百强去世，何超琼以未亡人身份抬棺。

是啊，世上我最爱的人，都一个个走了。

（4）

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

“他是我的温馨老契”。一句话就把我们带入到了旧时代。

“他叫十二少，他家在广州开南北行的。过去的人为了显得家族人丁兴旺，所以常常会在自己的排行前面加个十”。

我最惊讶于张国荣和梅艳芳合演的《胭脂扣》，你看电影中十二少的那种慵懒劲，你看电影中如花那种美艳落寞风尘味。后来当我了解到张国荣的身世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不就是十二少么？

对的，阿飞是他，十二少也是他。

而如花，那不也就是梅艳芳吗？

她从小跟着家里的大篷车到处去给人家演出、表现杂耍，过活，颠沛流离。终一代成名，作为家中老二女孩，上有姐姐，下有兄弟，爹不疼娘不爱，却把家里四个兄弟姐妹照顾的妥妥帖帖，是个最最典型的中国女子。2003年12月30日，她终究未能熬到新的一年，年仅，40岁。

她终身未嫁，一生遇人不淑。死之前，她只能自己身披婚纱、目光凄凉，结束这一生。梅艳芳死后，她的父母和她的兄弟姐妹为了争夺她的遗产大打出手、互相对峙法庭。不知在地下，梅姑如何痛哭。

世上我最爱的人和最爱我的人，都一个个走了。

（5）

哥哥。

王祖贤的一句哥哥，让世人就记住了他。

唉，张国荣那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如画中走来一般。

人生路 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 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 美梦有几多方向

找痴痴梦幻中心爱

我最爱哥哥的这首黄霑作词作曲的《倩女幽魂》。真是唱的千转百回。唯有黄霑黄老邪这样惯看风月游戏人间的才子才能写出这样妙之又妙的作品。最神的是这首歌的中间间奏，很长，但是悠悠荡荡又突然夹杂进一股新锐锋利的新潮流乐器声，让人古典现代融为一体。

《倩女幽魂》的电影说实话并不好看，但哥哥和王祖贤在电影中的扮相，以及这首经典之曲，却让我们记忆到如今。

而那个混蛋了一辈子、才情了一辈子的黄霑，却也在哥哥去世一年后，而去。

1998年，王祖贤和齐秦重归于好，他们都商量着看楼，为结婚而做准备。他们终于可以公开的挽着手大声说笑。他们挽着手一起看房，一起试婚纱，美的就像童话里的公主王子的故事。但，这时候，一个女子出现了，说我不下去了，我养活不了你的儿子了，你得给我补偿。

啊？

王祖贤说：你先处理一下你的事，等处理完了，咱们俩再说。

于是，王祖贤远走加拿大。

法号：行觉居士。

（6）

有人说，写张国荣你一定要写写《霸王别姬》啊，那真的是张国荣啊。

是啊，张国荣，处女座，剧中那句台词就是为他而写为他而泣的，一字字如钉子一般扎我的心：说好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

这就是处女座。

人世间，最苦的就是求不得啊。

而张国荣却偏要勉强。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你看那道嘴角流下的血，岂不是处女的血？

他捡回来的孤儿，他辛辛苦苦养大，给他起名叫小四（这个名字意味深长啊，大家自己品），却在那场大浩劫中反噬他、踩他上位、举报他、打倒他。

“你养我，不就是为了你老了卖不动了，让我给你养老送终么？”，小四恶狠狠地说。

啊呀，这不就是《阿飞正传》和《霸王别姬》首尾相连了么？舞女-阿飞、陈蝶衣-小四、张国荣的母亲-张国荣....，这...，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为电影何为现实，亦真亦幻谁又能分得清呢？

唉，你说这人世间有何留恋呢？

所以当我看到电影最后，我理解虞姬。虞姬一把抢过楚霸王的真宝剑自刎而死：霸王，我这不是为你而死。我是为我自个而死。人得自己成全自个。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而这首歌的作者李宗盛已经两鬓斑白，曾经那么相爱、为爱曾经割舍一切而双向奔赴的两人，如今也已经两两相望于江湖。我在编辑这篇文章的时候，想找到一首两人合唱的《当爱已成往事》，都不能够。

我最亲爱的 你过的怎么样

没我的日子 你别来无恙

依然亲爱的 我没让你失望

让我亲一亲 像亲人一样

唯留下唐先生鹤年每年仍然固定地为哥哥烧纸。

我突然想起了《霸王别姬》的导演陈凯歌几年前拍过的另一部电影：《妖猫传》，里面那两个翩翩白鹤少年。宛如他俩。

（7）

虽然张国荣最被人们传唱的歌曲是《沉默是金》：

受了教训 得了书经的指引

现已看得透 不再自困

而这首歌里还有这么一句歌词：

是错永不对 真永是真

这让我想起《妖猫传》里的那句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的哲咒：假中也有真，真中也有假。

是的，唐明皇爱杨贵妃是真的，在危机时刻，唐明皇想杀掉杨贵妃以平复军队叛乱也是真的。白居易写的《长恨歌》：“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也是真的。相传青鸟是西王母的使者。人间既不能相见，唯望在蓬莱仙山可以再见，但是蓬莱无路，只有靠青鸟传信。

你说世间常事，哪能有：是错永不对 真永是真呢？

无他，《怪你过分美丽》：

怪你过份美丽

怪我过份着迷

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

这就是世人，无他，怪你过分美丽，没别的。

但处女座就是处女座：是错永不对 真永是真。

要一去不归？

那就一去不归。不就是那一点红么。

对，就这么孤傲。

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 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我喜欢我 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 依然盛放的赤裸裸

（8）

你听没听过世界上有一种鸟叫无脚鸟，它一直飞呀飞的，飞得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可以下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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