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狄银杰 凯斯 花木蓝

【资料图】

编辑/闫如意

台风“杜苏芮”的影响，开始从福建、北京，向河北转移了。

河北涿州的洪水，很令人揪心。

从航拍中俯瞰，涿州城目之所见，都泡在无尽的黄色的洪水中，

道路被水几乎埋住，洪水快要蔓延到华阳桥的桥面上，大楼一层被淹没了一半。

小树摇摇欲坠，有些区域里唯一的绿色，是露出大树的树冠。

这座位于河北保定，拥有66.2万人口，距离北京仅有73公里的县级市，从未这么脆弱过。

北京已经天晴，是时候把目光移到这里了，涿州需要一些更多的关注。

涿州水灾，到底有多严重？

从7月29日开始，河北大部分地区出现降雨天气。

7月31日，涿州市宣布，市内所有河流启动红色预警，防洪进入紧急状态。

然而，这场灾难的猛烈程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从网友们拍摄的视频里看，楼前地库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管子暴露在雨水里，汩汩的水流下来，宛如瀑布一般。

汽车漂浮在洪水中，只看得到车顶和部分天窗。

在一些小区里，水已经蔓延到了一层窗户一半高。

发布视频的网友说：“目前小区已经沦陷，蓝天救援队进不去。”

在财贸学院一栋家属楼里，有人反映有大概80人被困，其中有老人、有孩子。

水已经快到2楼，门和门洞一起被淹没，被困者的食物和饮用水已经所剩无几。

这滔天的洪水中，有人已经转移，还有人被困在屋子里。

在泄洪区，大柳树村一位村民说，自己的老母亲还在村里。

母亲股骨头坏死、拄着双拐，因为行动不便，本想在家里二层避险就好了，然而家里一层的食物被淹了，老人现在只有一袋馒头，他自己也进不去村。

有人趁着大雨前给家人买药，却被牢牢困住。

住在码头镇涿仝村的张莉，对凤凰TIMES记者说，她为家里老人买药回来，被困在离家10公里远的地方，7月31号晚上，丈夫告诉她，因为上游泄洪，家里淹了。

结果到8月1日早上，她已经联系不到家里人了，手机里全是村子被淹的消息，她非常恐慌。

——她家里有10口人，有3个未成年的孩子，一位92岁老人。

一些人被洪水拦着回不去家，另一些人被困在了家里，前者不停收到后者的信息。

“到膝盖了。”“到腰了。”“我和孩子在桌子上了。”

缺水，缺食物，没电，没网。这就是这里最普遍又最揪心的状况，

有人拨打了救援电话，电话根本无法接通；

有人问为什么不组织撤离，回答是村干部也被大水困在家里，根本出不去。

除了人身安全之外，还有更多问题。

涿州位于北京周边，有多家出版社把自己的库房设立在这里。

然而因为地势低洼，洪水汩汩涌入仓库，上升、疯涨，直到淹没第一层货架，直到水面上漂浮着一本本崭新的书本。

〓 图源：南方周末

根据《南方周末》的报道，中国图书网在这里有400万册藏书。

其中不乏一些绝版书、稀有书、市面上难找的大部头，都在这次洪水中泡胀，损害难以估计。

这家靠着“深夜了，掏点心窝子”走红、被网友说“知道你是因为你们太惨了”、靠特价和薄利多销闻名的公司，再一次雪上加霜。

央视的采访团队，本来想去探访水位，最后在距离现场8公里之外的地方，进不去，走不动，也望不到积水的尽头。

停电，断网，信号断断续续，外面的人难以真正了解里面的人的状况，里面的人也没办法传达即时的诉求。

在焦急中，已经有村民展开了自救。

位于北方，村民们很少有船、皮划艇，只能用自家的推土机，坐进铲斗里，再由大巴接走转移。

涿州的高速出口，来往着来自山东、浙江、江苏，以及全国各个地区的救援队。

有来自保定的农家乐老板，开着自家的快艇，因为“家里有船，必须帮忙”。

先遣的猎豹救援队，在退出前和后续志愿者交代情况：

“里面水很急，暗流很多，我们三台摩托艇全坏了，皮艇根本没有用。”

“不要夸大我们的功劳，我们就救了100多人。”

根据央视新闻的报道，涿州当地已经成立了28支抢险队伍，有8755人，还持续有来自外地的救援队加入，目前已经转移了10万群众，也陆续有被困人员被救出。

然而，我们都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140年一见的暴雨，到底有多可怕？

毫不夸张地说，这场在京津冀地区肆虐了数日的暴雨，实在是大得超过了许多人的想象。

北京气象局的官微称，这是北京地区在140年里下得最大的一场暴雨；

而在河北的临城县，这场雨用67个小时，就下完了这个地方正常时期要一年半才能达到的降水量。

三年前，永定河的北京段终于实现了25年以来的首次全线通水，其中的石景山段到了秋天还要进行生态补水。

而在前天，北京市丰台区防汛办发布消息：根据防洪工作需要，永定河正在开闸泄洪。

〓 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对于许多生活在京津冀的老百姓而言，他们真的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雨可以下这么大。

就像一位白洋淀老哥，在视频中所言：

“活了39年了，真想不到发大水会是这样。”

每一次暴雨，不少朋友都会条件反射式地追问：

我们曾花大代价建设的“海绵城市”，为什么在关键时刻都失灵了？

海绵城市，是指城市能够像海绵一样吸水、储水、净水。海绵城市的目标之一，是实现“小雨不积水、大雨不内涝”的雨洪治理。

〓 门头沟区从2019年开始推进海绵城市建设，建设“一带、两片、五河“的海绵城市布局，其中，”一带“就是指永定河滨河缓冲带。

然而，根据《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的统计，截至2016年，30个海绵城市试点中，有19个城市出现内涝。

为什么？

首要原因是，我们要区分大雨和暴雨，更要区分内涝和洪涝。

按照天气学的定义，一天内降水25-50毫米为大雨，而这一次，北京地区的日平均降雨达到了109毫米。极值更是高达744毫米，是有仪器记录140年以来北京排位第一的降水量。

极值降雨、特大暴雨可能会在短时间内释放大量降水，随之带来的洪涝灾害问题，并不是海绵城市能解决的。

说到底，从一开始，海绵就不是用来解决“倒水”问题的。

如果厨房台面有水渍，我们会用海绵来吸收，但如果整个家都积水了，这时候大家并不会用海绵来打扫。

更何况，国内大部分城市的海绵城市建设都才刚刚起步，很多城市仅仅在部分片区试点，更多区域依然是硬质开发。而类似绿色屋顶和镂空地砖等等小设计，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雨水花园”，是海绵城市建设中最初始的步骤。海绵城市，需要在全市域规划更多的湿地、坑塘还有公园。

尽管城市规划可以采取一系列措施来增强城市的抵御能力，但在面对特大暴雨和灾难性洪水时，人类的智慧似乎显得微不足道。

好在，对于这场历史罕见的暴雨，京津冀地区并不是毫无准备。

7月29日9时，中国气象局启动重大气象灾害（暴雨）一级响应。与此同时，整个京津冀的各行各业都进入到了“备战状态”。

在暴雨来临之前，北京的许多景点，就提前发布了“因暴雨而暂停开放”的通告。

石家庄的诸多活动，也都向后推迟，摇滚节也暂时不开了。

河北的其他城市，官方也都及时发文，让全市市民，除了参与防汛救灾工作和应急值班值守人员外，其他人一律居家办公，非必要不外出。

而在暴雨来临之时，河北的许多小区和村镇则提前用沙袋筑起了一道道临时堤坝，将奔涌而来的洪水拦在了外部。

〓 图片来源：长城新媒体

天津的地铁工作人员则加紧部署了一批临时排水泵，并24小时待命，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 图片来源：新华社

然而，即便已经做到了未雨绸缪，对京津冀地区的一些城市而言，这场雨也实在是太大了。

涿州就是如此。

这座人口不到70万的县级市，辖区内分布着包括北拒马河、小清河和白沟河在内的六条河流。

这些河流原本都是丰富的水资源，但在暴雨来临时，它们就变成了一种巨大的负担。

2012年时，涿州就经历过与今天类似的情况。

当时，暴雨让该地的平均降水量达到了279.7毫米，而北拒马河蓄滞洪区的行洪河道也被安排在这里。

那一次，涿州好不容易才挺了过去。

但这一次，这里的平均降水量已经达到了吓人的355.1毫米，而在应对超强降雨的同时，涿州还要继续完成它“给上游行洪”的使命。

所以很快，降水和洪流就超过了这座城市的承载极限，涿州陷入了严重的内涝，以至于小清河分洪区、兰沟洼蓄滞洪区现在都已相继启动。

蓄滞洪区开始工作，意味着汛情已经到了最紧急的时候。

当用堤坝和河道泄洪，用水库去拦蓄洪水都不好使后，人们才会在最后关头启用蓄滞洪区。

〓 图片来源：水利部发展研究中心

2011年，美国的路易斯安那州，就曾使用过密西西比河下游的蓄滞洪区，以1.2万平方公里的农地被淹没的代价，阻止了洪水向下游的继续蔓延。

而在灾情过后，蓄滞洪区的居民也能领到属于他们应得的赔款，从住房到农作物均有赔付，即便是该地区最终未实施蓄滞，撤离的村民也有可能获得一笔赔偿。

并且，随着极端天气现象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这套补偿方案也正在逐渐地完善。

这一回，为了应对这场罕见的京津冀大暴雨，截止到8月2日6时，大陆泽、宁晋泊、小清河分洪区、兰沟洼、东淀、献县泛区、卫河共渠西蓄滞洪区和永定河泛区等8个蓄滞洪区，全部都被启用滞洪。

〓 图片来源：中新网

而这些蓄滞洪区，大部分都有人员居住。

涿州，只是其中之一。

在洪水即将或已经达到蓄滞洪区启动标准时，地方政府会发布预警，组织区域内的所有居民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在这次涿州的灾难中，之所以造成这么多人被困，一方面因为部分村民由于对洪水的严重程度缺乏认知，一开始并没有把泄洪当回事儿，耽误了最佳的撤离时机。

另一方面，在通知和组织撤离的时候，确实存在一些通知不到位、转移地点安排不合理的情况。

有网友发帖称，自己所在的村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撤离通知，但隔壁的村收到了。还有涿州网友称安排的转移点距离自己村子有17公里，海拔还与本村相差无几。

没人会想到这场雨会这么大，直到它淹没了街道和村落。

不论是北方的人还是城市，应对百年一见的极端暴雨天气，依旧还在磨合期，有太多教训，值得反思和改进。

所幸，截止到8月2日的20时，涿州当地暂时无伤亡信息传出。

在全国救援队的共同努力，和网友们的奔走传播下，我们也看到越来越多的涿州受灾群众，被救到了安全的地方。

但作为安全度过暴雨的城市人，我们不能假装无事发生。

那些生活在蓄滞洪区的人们，因为这场灾难，不得不暂时离开自己的家园。

他们何时能回到故地，何时能拿到赔偿，如何重建家园，还有好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这一切，我们应与他们一同关心。